上篇·收信人商榷

179-180札，王文治致“懷庭大兄”，原釋“懷庭”為閻循觀。

179札云：“頃有徐君來使至舍，投到手函，且有全刻四夢之役，喜之欲狂……此事成，吾兄乃真不朽矣，且沾溉后人處尤不少也。爰命筆立草序文，二越日而成，謹自書呈教?！?80札云：“公得音樂三昧，海內(nèi)無不欽仰，然真知公者竊謂惟治一人。”可見“懷庭”以音樂名家，且刻有“四夢”，為不朽之盛事。

按“全刻四夢”，即《納書楹玉茗堂四夢全譜》，由葉堂輯刻于乾隆五十七年。此書有王文治于乾隆五十六年所撰序，起首即云：“吾友葉君懷庭，誠哉玉茗之功臣也?！瓚淹ビ诠沤裰T曲，皆有訂本，同人欲選其尤著者刊版，以廣其傳，四夢皆在首選中，顧束于方幅，弗能多載。余欲將《牡丹亭》全本另刊以行，力爭乃可。頃余自吳返里，懷庭忽寓書于余，欲并刊四夢全本，乞我為序。善夫有此盛舉，余何惜一序之勞乎！”與此札所言契合。故此“懷庭”為長洲人葉堂，而非昌邑人閻循觀。

191札，馮應(yīng)榴致“壽泉先生”，原釋“壽泉”為程兆熊。此札所言府志，即嘉慶五年（1800）纂修之《嘉興府志》，馮應(yīng)榴與沈啟震總纂，朱休度等十八人分纂，銜名中并無程兆熊其人。據(jù)沈大成《程壽泉家傳》（《學(xué)福齋集》卷十八），程兆熊早于乾隆甲申（二十九年，1764）謝世，當(dāng)然不可能參與修志，故此“壽泉”并非程氏，而是纂修人中的一位。吳錫麒《有正味齋駢體文》卷十四《浸齋話別記》，末言“是日同集者”三人，其一為戴壽泉堯垣，則“壽泉”為《嘉興府志》分纂人戴堯垣之號。如此，212余集，222馮集梧，272、273趙懷玉致“壽泉”各札，皆系致戴堯垣者。戴堯垣，原名經(jīng)，字衡三，嘉興貢生。

198-199札，曹仁虎致“秋巖老弟”，原釋“秋巖”為許兆椿。兆椿字茂堂，號秋巖，湖北云夢人，乾隆三十七年進士，官至刑部侍郎、浙江巡撫。

然198札云：“愚于三月間復(fù)有禮闈分校之役……本房所取多孤寒績學(xué)之士，貴省茹君人素落落，而竟冠多士，差幸鑒賞之不謬耳?！鼻￠g茹姓狀元，惟四十九年甲辰科之茹棻，浙江會稽人。則此“秋巖”為浙江人，與許兆椿籍里不合。

199札云：“昨承恩命，有典試山右之行，現(xiàn)在匆匆束裝，擬于十八日啟程。河津近接，一水盈盈，未獲把袂青門，重圖良晤，跂望奚如……外夢世兄信一封，致王蘭泉者，乞代為轉(zhuǎn)達是荷?！辈苋驶⒌湓嚿轿?，事在乾隆四十八年，與山西一水相隔之地則為陜西，青門乃漢長安城東門。此時王昶（蘭泉）任陜西按察使，“秋巖”與曹仁虎隔水相望，且可為王昶轉(zhuǎn)達信件，是其身在西安。198札謂“署中自道甫南歸之后，筆翰增繁，想長才自能肆應(yīng)裕如也”，又可見此人職司文案，與許兆椿經(jīng)歷均不相合。

按乾隆晚期號“秋巖”者，許兆椿之外，另有朱儒。王昶輯《湖海詩傳》，卷二十二為陜西巡撫畢沅之詩，其《昭陵石馬聯(lián)句》合作者有“嘉興朱儒秋巖”。從龐虛齋藏諸人致“秋巖”手札看，其行跡為陜西、河南、湖北，與畢沅任職路線相合，且信札內(nèi)容多與聯(lián)系、請托畢沅有關(guān)，可證此“秋巖”并非許秋巖，實為朱秋巖，即畢沅的幕僚朱儒。

據(jù)此，第二冊161周升桓（周氏諸札標題“桓”字皆誤植為“恒”），162、163王昶，第三冊198、199曹仁虎，200顧震，241、242孫星衍，277洪亮吉，第四冊303楊芳燦，306毛大瀛等所作十余札，收信人均為朱儒。

208-210三札，致“筠谷學(xué)長兄”，原釋“筠谷”為鄭江。鄭江字璣尺，號筠谷，浙江錢塘人。康熙五十七年進士，督學(xué)安徽，遷侍講，以疾告歸。此札作者方士□（廣+疌），是名畫家方士庶之弟，新安人，僑居揚州。鄭江曾官學(xué)政、侍講，札稱“學(xué)長兄”已屬無禮，而所請諸事，尤非鄭江所當(dāng)為者。

三札所言，一為將重病男童送往善堂，并“祈仁人長者俯賜良劑”，二為男童不治后“乞諭秦五為此子置辦小棺及紙錁之類”，三為索取印泥，并謂筠谷處需用朱砂甚多，“如臺處爐火之用，似非些須所能濟事”，可見筠谷善醫(yī)，管理揚州地方善堂，并制作大量印泥，其行事皆與鄭江身份不合。

按光緒《增修甘泉縣志》卷十三“人物·寓賢”：“楊謙字吉人，號筠谷，嘉定人。中年游于揚，善詩畫，尤精篆刻，得李陽冰法，與一時諸名流相賡和，遇意所契合，輒一奏刀，得之者咸以為珍?！薄独m(xù)印人傳》卷八有楊謙傳，略云：“楊謙字吉人，江蘇嘉定縣人。少年力學(xué)，究心于詩古文詞，不拘拘為帖括。家素封，入資授州司馬職。好結(jié)納，交游遍江左，座客常滿，且不屑求田問舍，家計遂凋落。居恒抱膝慨然曰：士生一世，不能濟人利物，雖生何為！時岐黃家無精外癥者，澄心研討，遍選良方妙藥，寄跡邗溝，凡疑難險惡之癥，或以針，或以刀，或以藥餌，無不應(yīng)手立愈，活人無算，竹西人無論知與不知，咸德之……游戲篆刻，尤工牙竹印，師文三橋、汪杲叔秀雅一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