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意愿有多高？產婦權益如何？計生政策會否再放開？——各地“全面兩孩”政策落地情況追蹤

新華社“新華視點”記者

目前，全國各地已進入地方計劃生育條例修改高峰期，“全面兩孩”政策更成為近日密集召開的地方兩會關注熱點。截至２８日，廣東、湖北、天津、浙江、安徽等１１個省份人大常委會已完成地方計生條例修改，明確“全面兩孩”的具體實施政策?！靶氯A視點”記者針對“全面兩孩”落地的幾個焦點問題進行了追蹤。

生育意愿：兩孩生育意愿持續(xù)走低，各種壓力令不少家庭猶豫甚至放棄

“生還是不生？”這是“全面兩孩”后很多家庭面臨的選擇。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不少省份在公布地方計生條例修改結果的同時，還詳細公布了“全面兩孩”政策實施對當?shù)厣接绊懙念A測情況。如廣東省衛(wèi)計委介紹，據(jù)測算和分析，“全面兩孩”政策實施后，２０１６年至２０２０年廣東戶籍人口每年多出生１５萬至１８萬；２０１８年可能多出生２７萬左右，達到峰值，之后逐年遞減。

湖北省衛(wèi)計委副主任朱惠民表示，按照生育意愿調查的情況，湖北“十三五”時期出生人口相比“單獨”政策下多出生５０萬人左右，生育釋放主要集中在２０１６年至２０１８年間。

根據(jù)國家衛(wèi)計委此前預計，“全面兩孩”實施后，“十三五”期間每年新增出生人口在３００萬人左右，每年出生人口數(shù)量將在１７５０萬至２１００萬人之間。

對于“全面兩孩”后人口增長的預測有一個重要參考依據(jù)，就是“單獨兩孩”政策的落地情況。在“單獨兩孩”政策實施的第二年，本該出現(xiàn)的出生人口增長卻沒有如約到來。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數(shù)據(jù)顯示，２０１５年全國出生人口為１６５５萬，甚至比上年還少３２萬。而２０１４年也僅比２０１３年多出生４７萬人。因此“全面兩孩”實施后，各地實際生育水平能否達到預期，引發(fā)不少地方兩會代表委員熱議。

“國家衛(wèi)計委分析去年出生人口減少的原因，認為是羊年生肖選擇與育齡婦女數(shù)量減少所致。但我個人分析，近年來越來越低迷的生育意愿影響更明顯?！闭憬∪舜蟠硗舳鞣逭f，過去生育孩子只求吃飽帶大，現(xiàn)在還希望能養(yǎng)好成才，“各種壓力讓家庭對生育兩孩更加猶豫，或者直接放棄?！?/p>

２０１３年，全國２９個省、區(qū)、市的生育意愿調查顯示，已有一個孩子的單獨家庭，希望生育第二個孩子的比例約為６０％。國家衛(wèi)計委相關部門負責人公開表示，“單獨兩孩”政策落地后，２０１５年初再對同樣人群做調查，只有３９．６％的人希望生育兩孩。

不僅如此，實際生育行為其實更會遠低于生育意愿水平。山東威海市符合“單獨兩孩”政策的家庭中，有７０％明確表示愿意生育兩孩，但實際申請量不足６％。浙江舟山市《２０１４已婚育齡群眾生育意愿研究報告》顯示，人們的理想生育數(shù)為１．７８，政策生育數(shù)為１．５９，而實際生育數(shù)僅為０．９６。

河南省人口和計劃生育干部學院教授張原震認為，從“單獨兩孩”的實施效果來看，“８０后”年輕群體的生育意愿已經顯著降低。

產婦權益：產假相應延長，有地方兩孩津貼減少，職場容易受阻

已完成地方計生條例修改的１１個省份明確，女方產假在國家規(guī)定的９８天基礎性產假基礎上，增加３０天至６０天，其中四川、寧夏、山東女方產假均增加６０天。不過原有一孩晚育、獨生子女獎勵等產假均被取消。

職場女性在生育期間收入是否會減少？不少地區(qū)在修改后的計劃生育條例中明確，增加的產假，工資照發(fā)，福利待遇不變。保證福利待遇不變，主要靠生育保險中的生育津貼來填補產假期間收入減少差額。

業(yè)內人士介紹，生育保險包括產檢生育醫(yī)療費用報銷與生育津貼等組成部分。正常繳納生育保險的女性完成生育后，社保部門將根據(jù)其個人生育保險繳費基數(shù)除以３０，再乘以產假天數(shù)來計算。比如產前每月工資為５０００元，產假為１２８天，則總共可獲得２．１萬元左右的生育津貼。

記者采訪發(fā)現(xiàn)，全面兩孩放開后，相比于生育一孩，生育兩孩的產檢生育醫(yī)療費用報銷比例相同，但部分地區(qū)的生育津貼額度卻有所減少。天津、武漢兩地社保工作人員介紹，兩孩計算生育津貼產假天數(shù)仍只能按９８天計算，“兩孩增加３０天產假是計生部門的政策，社保部門尚未做出具體調整，因此仍需按原規(guī)定執(zhí)行直至相關文件正式下發(fā)”。這意味著，按照每月繳費基數(shù)５０００元標準計算，生兩孩生育津貼要少５０００元左右。

兩孩生育數(shù)量增加，生育保險等基金支出額度增加，是否會對社保基金收支產生沖擊？人社部社會保障研究所醫(yī)保研究室副主任董朝暉表示，從近期來看，“全面兩孩”政策對生育保險基金支出有一定影響，但生育保險基金前期結存較多，總體上可以承受。

相較于生育兩孩獲得生育補貼額度減少，職業(yè)女性關注的就業(yè)與晉升等方面的權利保障，在生育兩孩中所受影響更大。一位浙江省政協(xié)委員說，他在調查中發(fā)現(xiàn)，有１５％受訪女性擔心生育兩孩會導致職位變動或影響職務升遷，生育加劇原本就存在的隱性就業(yè)歧視。

“到底是‘生’還是‘升’？”湖南省政協(xié)委員張琳說，生育是社會和家庭賦予女性的職責，因就業(yè)權利無法得到平等對待，很多女性正面臨著比生第一胎更艱難的抉擇。盡管國家相關法律法規(guī)保護懷孕及哺乳期婦女的合法權益，但由于執(zhí)行力度不夠、違法成本低，女性維權很艱難。

生育政策：生育數(shù)量短期不會放開，基層計生需要“生得好管得住”

從２０１４年實施“單獨兩孩”到啟動“全面兩孩”，中間間隔僅兩年。因此，計劃生育政策短期是否還會繼續(xù)進行調整引人關注。

業(yè)內專家表示，判斷生育數(shù)量政策是否需要調整，總和生育率１．８——即一對夫婦平均生育１．８個孩子，或將成為重要參考指標。中國人口學會會長翟振武表示，中國并非人口越多越好，也非越少越好，總和生育率維持在１．８左右，是我國人口發(fā)展戰(zhàn)略研究中根據(jù)基本國情確定的目標。

“‘全面兩孩’放開后五年內總和生育率預計將有所提高，但此后將隨著受教育程度與城市化水平提升等因素緩慢下降?！钡哉裎湔f，如果此后總和生育率下降明顯，就可能隨之調整計生政策，甚至出臺鼓勵生育措施。

多次參與國家人口政策咨詢的南開大學人口與發(fā)展研究所教授原新說，人口政策調整執(zhí)行成效要有相當長時間才能得出結論，“十三五”期間對生育數(shù)量限制的政策調整可能性不大。

全面放開兩孩并非放開計劃生育。政策外生育三孩、四孩等違規(guī)行為，仍然需要繳納社會撫養(yǎng)費。計劃生育工作仍是基層重要工作內容。國家衛(wèi)計委明確，對人口和計劃生育工作主要目標任務未完成、嚴重弄虛作假、違法行政造成惡劣影響等情形，實行“一票否決”。

不少基層干部反映，“全面兩孩”實施后，計劃生育從傳統(tǒng)管理型向服務型轉變，基層計生工作面臨諸多挑戰(zhàn)。比如“全面兩孩”明確可在居住地登記，而當前人口流入與流出地之間信息化銜接不足，容易出現(xiàn)違規(guī)超生驗證難、管理難等挑戰(zhàn)。

北京市人大代表、北京大學社會學系人口學教授陸杰華等業(yè)內專家表示，“全面兩孩”政策在各地陸續(xù)落地后，一方面需要相關配套政策及時出臺，加大醫(yī)療、教育等領域的投入與建設；另一方面還應在計生工作中加快信息化建設，使全面兩孩既能“生得好”，計生工作又能“管得住”。（記者李勁峰、張樂、肖思思、李江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