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798藝術區(qū)又一次進入了公眾的視野。很多媒體指出如今的798藝術區(qū)已不再是藝術家的自由樂土，而是變成了北京的一個“旅游景點”。其實這并不新鮮，很久以前就有人發(fā)現(xiàn)，曾經滿溢在798藝術區(qū)中的藝術氣息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繁忙且廉價的旅游景點氛圍。整齊規(guī)整的現(xiàn)代主義風格街區(qū)中，涌入了越來越多的游客，他們不懂藝術也不欣賞藝術，他們帶來的只有錢包和相機，帶走的則是寫有798字樣的紀念品和朋友圈中加了濾鏡的照片。

對藝術家和畫廊來說，街區(qū)空間的租金越來越高甚至收支不抵，他們不得不在展示空間中分割出一部分用來售賣紀念品和小零食——即便如此他們也很難與越來越多的紀念品店和咖啡廳餐廳相抗衡，缺乏資本支撐的藝術家工作室和畫廊們只得先后撤出曾經的夢想地。798，這個曾經在藝術圈中無限風光的藝術街區(qū)，正在逐漸變成文藝青年和小情侶們的取景圣地，變成非知名藝術家和中小型畫廊的無奈回憶。有人曾開玩笑說，不如給798加個大門和售票處，那樣應該就可以直接當景點賣票了。對于一些人來說，這個笑話可能笑著笑著，就哭了。

798藝術區(qū)的誕生

1957年10月，在北京城郊外的酒仙橋地區(qū)舉行了718聯(lián)合廠建造開工典禮。此后，酒仙橋地區(qū)陸續(xù)建成了706廠、707廠、798廠等多個工廠。作為社會主義援建項目，這些廠房的建造得到了當時東德的支援，因此建成的廠房建筑風格也沿用了德國的包豪斯風格，干凈利落注重功能。2000年，該地6家單位被整合重組，成為北京七星集團。而七星集團則將這些廠房陸續(xù)進行了出租。

也許是“在廢棄地上建起自己的烏托邦”觸動了藝術家們的神經，也可能是寬敞簡潔的廠房和低廉的租金吸引了藝術家們的注意，從2001年開始，陸續(xù)有藝術家租賃該地的空間改建為自己的工作室和展覽空間，甚至有藝術家在此定居。短短幾年，798就發(fā)展成為了藝術家們的烏托邦。

798的藝術之名也就此開始。

798藝術區(qū)的轉型

雖然798藝術區(qū)的畫廊和工作室始終數(shù)量穩(wěn)定，可是事實上在穩(wěn)定的數(shù)據(jù)下這些畫廊和工作室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2008年北京奧運短暫的帶動了798的發(fā)展，然而更多的小畫廊和工作室并沒有積累到資本，在接下來的金融危機中他們陸續(xù)退出。如今15年過去了，2016年藝術市場又迎來了一個寒冬。相對于單薄的藝術家工作室，798藝術區(qū)中的畫廊顯然擁有更多的資本。但即便如此，很多畫廊也并沒有扛過今年低落的藝術市場。上月，經營了9年的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宣布出售。而事實上，在此之前已經有多家知名畫廊陸續(xù)撤出了798藝術區(qū)，包括北京季節(jié)畫廊、3818庫畫廊等。這些畫廊有的從此銷聲匿跡，有的則另尋他所。

曾經在街區(qū)中隨處可見的行為藝術、裝置藝術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餐廳、咖啡廳和工藝品店。畢竟這些玩意可以快速盈利，能夠供養(yǎng)的起798水漲船高的租金。既然中國房市不斷提升，既然798的熱度不斷暴漲，那它的房租也必然無法阻攔。加上很多畫廊從業(yè)者缺乏深厚的從業(yè)基礎和資本，798的日子越過越有有銅臭味簡直是極易預知的必然。

現(xiàn)在的798街區(qū)還可以看到墻面上的大幅涂鴉，然而涂鴉的藝術家們卻已帶著他們的夢想不知所蹤。藝術抽象不可捉摸，但只要它存在于物質的世界，就必然要經受金融資本的洗禮。當我們?yōu)樗囆g品平等散播的美感贊嘆時，卻也不得不承認藝術美的承載物是一種商品，需要用真金白銀來換取。如同傅園慧走紅之后立刻被邀約直播代言一樣，當小眾群體津津樂道的亞文化經過低調積累期后，就總會有量變進入主流世界的那一天。而主流文化的強大金錢攻勢則必然會將一切空中花園轉換成沉甸甸的貨幣。

微笑面對商業(yè)化的798

798街區(qū)曾經是一個藝術區(qū)，行走此間的是揮灑夢想的藝術家和欣賞藝術的愛好者們。但自由的樂趣只存在于小眾世界，隨著“798”的聲名鵲起，它終將被卷入主流文化的金融洪流中。畫廊做不到烏托邦，它們甚至可以說是隸屬于服務業(yè)，畫廊老板要為了維持經營而不得不學習成為一個銷售大王，他們要為了積累人氣和客戶而選擇退讓。藝術家們要吃飯養(yǎng)家，他們?yōu)榱松嬉粩嗟膶で蟪雎飞踔辽釛壊糠謮粝?。而圍繞“藝術”二字形成的各行各業(yè)也已經在798固定成型，這一切聚合在一起，組成了如今的“798景區(qū)”。如同拍賣行中待價而沽的昂貴拍品一樣，798這個名字也早已成為一件有價值的商品，只是這件商品的未來究竟如何發(fā)展還難以知曉——是塵埃落定鳳凰涅槃還是榨干價值棄如敝履，只有時間能給我們答案。

夢想并沒有消弭，也許還會回來，但至少這些夢想暫時離開了798。如同一個孩童終究要長大，隨著名氣的暴漲和藝術市場的變化，798藝術區(qū)也終究要融入殘酷的成人世界，接受商業(yè)化的現(xiàn)實。對此，我們可以嘆息、可以追憶，但沒必要阻止和痛罵。因為這是一個既定的前路，而且在其他地方，還將有新的烏托邦誕生。只不過我們已經明白，烏托邦只存在于成長過程中，它永遠不會成為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