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人物·生活>高端訪談高端訪談
韓必?。喊舜笊礁呔?,崎嶇路可攀
反“怪”而另辟蹊徑
八大山人的畫作還有一個極其突出的藝術風格,就是“怪”。
八大山人的畫無疑是直抒胸臆的,但他的“直抒”是通過晦澀難解的題畫詩和奇奇怪怪的變形畫來表現(xiàn)的。例如他所畫的魚和鳥,寥寥數(shù)筆,或拉長身子,或緊縮一團,似是而非,特別是對眼睛的表達,都不是人們在生活中所看見的:生活中魚、鳥的眼睛都是圓圓的,眼珠在中間,一動不動;八大山人畫中的魚、鳥,眼珠都能轉動,常常讓人覺得這些魚和鳥在翻白眼瞪人。他畫的山石也不像我們慣常所見所畫,而是渾渾圓圓,有時上大下小,頭重腳輕,他想擱在哪里就在哪里,也不管它是不是穩(wěn)當,立不立得住。他畫的樹,老干枯枝,僅僅幾個杈椰,幾片樹葉,在森林中幾萬棵樹也挑不出這樣一棵來。他畫的風景,山是光禿禿的,樹也總是東倒西歪的,給人荒涼冷寂的感覺。
然而,正是這些怪誕,讓不少熱衷于八大山人的畫家折戟沉沙,不得不“藝止于八大”。這中間,的確有一些人,在自己原有的路子上已經(jīng)取得了一些藝術成就,但他們錯誤地把追求“怪誕”確定為更新目標,結果迷失在險怪之中,找不到北了。還有一些人,壓根兒就不愿在基本技能上下功夫,劍走偏鋒,想用“怪”來嘩眾取寵,當然也不會有所收獲。
走入這一誤區(qū)者實際上并不懂八大山人,更不明白八大山人的“怪”是有條件、有前提、有背景的。
八大山人朱耷是朱明王朝的后代,作為皇族,明朝的滅亡,特別是父親的早逝,使他內(nèi)心極度憂郁、悲憤;異族的高壓政策和血腥統(tǒng)治,更迫使他裝聾作啞,隱姓埋名,遁跡空門,潛居山野,以保存自己。他幾乎終其一生都是瘋瘋癲癲的。朱耷在60歲時開始用“八大山人”署名題詩作畫,他在署款時,常把“八大山人”四字連綴起來,仿佛“哭之”、“笑之”字樣,以寄托他啼笑皆非的痛苦心情。朱耷的弟弟朱道明,也是一位畫家,風格與之相近,甚至還要粗獷豪放,他的書畫署名為牛石慧,把這三個字草書連寫起來,很像“生不拜君”四字,表示了對滿清王朝誓不屈服的心情。他們兩兄弟署名的開頭,其實是把“朱”字拆開了,一個用“牛”字,一個用“八”字,這樣隱姓埋名,可謂用心良苦。
八大山人有一首題畫詩說:“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橫流亂世杈椰樹,留得文林細揣摹”。所以我認為,八大山人的“怪”,在多數(shù)情況下,是一種憤懣的釋放,是一種壓抑的吶喊,是一種叛逆的表達。這樣的“怪誕”,今天的畫家所不能體會,從藝術論的角度講,不是不可以“怪”,而是我們無法產(chǎn)生“怪”的初衷,無法獲得“怪”的初始動力。如果不明白這些道理,而一味地盲目追逐和描摹他的“怪”,實在是“無聊不識何為怪,為怪而怪自作怪”!
因此,我在研習八大山人畫作時,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他的怪誕而另覓別徑。事實上八大山人的藝術境界是很開闊的,藝術風格也是多樣的。八大山人長于水墨寫意,他的山水畫近師董其昌,遠法董源、巨然、米芾、黃公望、倪瓚等諸家,但又強烈地表現(xiàn)著自己的個性。如那些山、石、樹、草,以及茅亭、房舍等,逸筆草草,看似漫不經(jīng)心,隨手拾掇,但干濕濃淡、疏密虛實、遠近高低,筆筆無出法度之外,意境全在法度之中。八大山人的花鳥畫,深受沈周、陳淳、徐渭的影響,但畫中所表現(xiàn)出的兀傲之氣,以及不拘一格的大膽剪裁,則完全是他的個性恣肆所然。讓我感到欣喜和著魔的是八大山人所師法的古方家,竟多數(shù)為我所私淑。我出生在南方,和這些畫家一樣,從小生活在江浙的石徑云兜之中,對南派山水以及花鳥,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我曾悉心臨習過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臨習過“米氏云山”,也曾刻意模仿沈周和徐渭,于是,我把這些用八大山人的“簡”加以解構和整合,漸漸有了自己的風格。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韓必省 中國畫 八大山人 書畫藝術 傳統(tǒng)書畫 山水花鳥畫作